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媒体报道:杨佳母亲采访手记 - 7 views

杨佳 母亲 采访 手记

started by dafeng qixi on 22 Jan 09
  • dafeng qixi
     
    杨佳母亲采访手记
    Post By:2009-1-18 15:38:36

    她的儿子没了

    11月25日,我在慧忠里407号楼的大门内见到王静梅。

    尽管见过她的照片,还是没能一眼认出她。她一米五左右的个子,一身暗色调,捆着直发。脸盘很圆,体形偏胖,但颧骨高高地凸着,脸颊有点凹陷。纹过眼线和眉毛,有些年头了,略略地褪色。她看到我,目光很柔和。

    这个刚接到儿子死刑判决书的母亲是平静而无助的,没有想象中的凌厉和锐气。

    "是王阿姨么?"我有些怔。她轻轻点头,示意我和身后的大批人马上楼。楼外面不远的长石凳上坐着几个年轻人,24小时不间断地警觉着楼下的过往行人。有时装作不经意地站起身跺脚,"好冷啊好冷啊"。

    她的背微驼,上楼梯的时候身子往前倾,似乎背负着无形的担子。

    跋。一楼,二楼,三楼……一群人的脚步声在五楼停住,挤到501室里。

    她的家是亚运时代的回迁楼,六十来平米的二居室。家具大都是黄色,被各种日常用品塞得满满当当,随着年月班驳。

    将近十二月的天,床上还铺着凉席。7月1号,她被带走,在公安局密不透风的精神病医院呆了四个半月,直到11月24号才回家。

    而她回家最叨挂的,不是上海监狱里已经被判处死刑、只待一声问斩的儿子,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,满冰箱坏掉发臭的菜,还有消失的耗去她八年心血的上访资料。

    四个半月,她在医院十平米左右、装着两台监视器的小屋子里,不能读报,不能看电视,不能和生人说话。可以出门去小花园逛逛,但有护士的"庇护"。

    为了更好地掩护她,她一度挂上老实巴交的化名,"刘亚玲"。医院是在北京郊区,旁边是潮白陵园。起初的128天里,没有任何"人"知道她在哪里,火急火燎的家属满世界找她。

    一个被与世隔绝的人,哪里知道外面的天翻地覆。

    11月23日,她重见天日。有关方面终于人性化了一把,把她送往上海提篮桥监狱见儿子,谈话不得超过20分钟,不得谈案情相关。

    母子俩久别重逢,两个人都很平静。她对儿子说,在里面要注意锻炼身体。儿子点头。末了,她给儿子留了1000元钱,狱警代收下了。

    她问上海的法官,儿子有救吗?徐法官很认真负责地说,回去写申诉材料吧。

    于是,尚未在精神病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的她被送回北京家里。顺利得不可思议。

    见到儿子的那个晚上,她约了前夫。前夫带上了北京律师,她却不留情面地把手一挥,律师根本没用!她也抗拒媒体,媒体和律师一样,一无是处。

    她对他们不紧不慢的说,儿子一定是死缓。言之凿凿的理由,仅仅是法官让她写申诉材料了,还有,儿子的二审判决书上并没有说,死刑立即执行。

    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。他们不忍心用一种残忍的可能性,去击碎母亲的臆想;他们心底也存着一线生机。

    现实的车轮却沿着既定的轨道,不可阻挡地向前碾,猝不及防。

    回家的第二天晚上,她收到了儿子的死刑复核意见书,死刑,立即执行。突然间六神无主,浑身酸软,像抽去了筋骨,一滩泥似的往下坠。

    她打电话给姐姐,给前夫。而他们打电话给我们。很快,十几个人挤到了家里。

    她感觉被愚弄被欺骗。她追问着每一个人,社会怎么会是这样?大家无言以对,即便有,也只是一声叹息。

    她的声音终于哽咽下来,坐在床边,对着墙壁,无声地颤抖。很久没有这样哭过。上访多年,她习惯用强硬的姿态回应冷漠。

    人越来越多,亲戚,街坊,律师,记者……有人掏出照相机和摄影机,在屋里咔咔地闪着灯,有人不停地追问,你跟儿子的见面情形怎么样,有人跑进儿子的房间,看到儿子床头《魔鬼司令》的海报,施瓦辛格的肌肉闪闪发亮。

    她越来越无法忍受,那些陌生的脸孔冲进屋里,要见证并且记录她的悲哀。

    而她的儿子就要死了。

    她提高分贝,你们走吧,你们走吧!

    准备出谋划策的人们愣住了。但又都理解了母亲,一个个起身告辞。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无力回天。

    临走前我送给她一本杂志,里边是她儿子的庭审记录和辩护律师们的罗生门。功利地说,我想赢得她的好感,为自己再一次见证历史打基础。

    她翻开花花绿绿的杂志,看到"袭警"的黑体大字,突然间炸了:"凭什么说我儿子袭警?你们媒体都在乱七八糟报道些什么呀!"

    她仓促地掠过那些案情疑点和事件追踪,把手指停在儿子的二审照片上:"我只要这张照片,你把它给我就行了。"

    找不到剪刀,她就把儿子的照片从崭新的杂志上撕下来。

    硬生生撕了下来。

  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,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头条报道,她的儿子已注射死刑。没有人回帖,因为所有评论功能被关闭。

    儿子早上喝了一碗粥,神情平静,在九点左右的时候,注射死亡。他死的时候,她还在屋里写她的申诉状,她要紧急吁请刀下留人,她要真相,她要儿子。

    人们迟疑着,要不要惊扰这位奋笔疾书的母亲,她儿子已经死了。

    不想告诉她,就连她的儿子。

    11月23日上午,提篮桥监狱的会见室里。儿子隔着玻璃,对母亲微笑。他说,不要担心,他一切都好。

   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,他就要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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